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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宝!玉!

贾母原本就积了一肚子的火气,等听到贾赦满脸嫌弃的说出最后那四个字时,整个人如同被熊熊烈火所包围,恨不得立刻炸了。

这一刻,混账东西、孽子等等一切辱骂的手段都显得格外的不值一提,至少对于贾母而言,无论怎样的言语都无法让她就此发泄,更别说释怀了。偏生,她在这厢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可贾赦却在那厢琢磨着她这儿还有甚么好坑的。

“滚滚!你给我滚出去!”贾母怒指门口,可惜除却年岁最小的小五儿略微哆嗦了一下愈发的往那拉淑娴怀里钻外,其他人甚至连个眼神都没变,只依然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出神。

当然,贾赦除却。

“老太太您这是打算赖账了?这可不得了,我原还道老太太您纵然有千万个缺点,最起码还算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结果竟是到了今个儿才发觉老太太您其实……唉,纵是您想赖账,也不是这么个赖法,对不?”

对你个头!!

尽管很想将贾赦一行人直接轰出去再也不见,可理智告诉贾母,这是不靠谱的。且不说现如今二房已经愈发的同她离了心,单说贾赦如此受到泰安帝的信重,就不得不让贾母选择了退让。

这可不是当年长青帝执政的时候,那会儿所有人都认为他活不了太久了,毕竟年年都召太医问诊,且也确实是年老体衰了。因而,除却格外忠心于长青帝的臣子们,绝大多数人的都是早早的选择了站队。其实,究其根本原因,除却成年皇子数量众多之外,最要紧的还是长青帝本身没能给人安全感。

可泰安帝不同啊!

如今已然是泰安三年了,就算之前贾母并不清楚当时还是廉亲王的泰安帝后院如何,到了这会儿还有甚么不清楚的。这皇后妃嫔也就罢了,单说他的儿女们,泰安帝原有七子四女,不过存活至今的只有三子一女。分别是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以及公主。这里头,最年长的三皇子也不过才刚十八岁,四皇子十一岁,五皇子刚好十岁,至于唯一的公主也才十三岁。

也就是说,跟之前长青帝在位时,诸多成年皇子夺嫡的情况完全不同,尽管泰安帝也有三个儿子,在短时间内却不会造成争斗。旁的不说,即便是唯一领了差遣的三皇子,如今也不过是接手一些微末小事,且单凭他的能耐,别说跟老子分庭抗争了,压根就连个心腹都还没能笼络到。

如此一来,作为泰安帝跟前的第一宠臣,贾赦的地位可想而知。

这么说好了,搁在长青帝在位时,是所有的臣子选择站队,讨好自己的“主子”。而搁在如今,贾赦却是被诸多皇子所讨好,他压根就不需要参与到夺嫡里头为自己增加筹码,他本身就是最大的筹码。

哪怕是单纯为了宝玉的将来,贾母也只能忍着憋着,不可能真正跟贾赦彻底撕破脸。

万幸的是,贾赦也是这么想的,尽管目的不同,可他还真没打算要跟贾母闹得一拍两散。他这人只是贱,又不是傻。

“你说罢,想要我老婆子拿甚么赔给你!!”尽管已经不停的为自己作心理建设,可等到话一出口,贾母还是觉得心口一阵阵发疼,只能拿手牢牢的拽住宝玉的胳膊,好让自己多少能有些安慰。

其实,见贾母这般,但凡有点儿良知的人就该选择后退了。可惜的是,一方面贾赦本身就没啥良知可言,另一方面也要怪贾母素日里装模作样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就算这回看着挺像的,可贾赦依然完全不信。

略微一思量,贾赦朗声道:“按说我这头少了个大胖孙子,老太太您怎么着也得赔给我一个。像之前,我少了个闺女,拿四丫头充数那样就成了。不过,我想来想去,咱们府上唯一合适的也就是珠儿家的兰儿了。别急别急,我还不至于跟小辈儿抢孩子,就珠儿那小姑娘性子,打小比我家二丫头能哭多了,我可不想看到他回头哭晕在我跟前。当然,我也不稀罕宝玉,所以说嘛……”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要做甚?”贾母恨的牙根痒痒,虽说她并不敢跟贾赦彻底撕破脸,可偶尔怒骂两声却是无妨的。

“想要甚么?”贾赦摇头晃脑的道,“一个大胖孙子呀,这简直就是价值连城千金不换,好在您是我亲娘,有道是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我看就这样好了!”

贾母已经不想吐槽贾赦那句“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了,她只想赶紧将事情揭过去永远不再提起,当然她也会牢记这个教训,往后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了。这要是说旁人也就罢了,但凡说到大房这头,贾赦还不又狮子大开口一次?就是冲着这个,她也开始学一学如何谨言慎行了。

就在贾母目不转睛的盯着贾赦猛看时,贾赦终于淡然的开口讲述了他的索赔方案。

“琏儿成亲那会儿,我给他出了不下五万两银子的聘礼,迎亲时加上喜宴上头,也不下一万两。还有之前,琏儿媳妇儿怀了身子,请大夫吃补药,以及家里头的事儿都交给了二丫头来办,可把她给累惨了,光是肉都掉了十几二十斤呢。啧啧,这要是我的大胖孙子平安诞下来了,那一切都是值得的,毕竟那可是嫡长孙呢,结果……哎哟哟,心疼我了!”

这番话一出口,莫说贾母了,就连其他人多半也都处于云里雾里之中。唯一露出惨不忍睹模样的则是那拉淑娴,原因在于,早在两三天前,贾赦就同她商量过了,这王熙凤生了儿子就当没这事儿,但凡生了闺女,就要跟贾母好生算算总账,起码要让她得到一个深刻的教训,知晓饭可以多吃话不能多说。

对此,那拉淑娴一开始是拒绝的,她的想法很接近于正常人。想也知晓,甭管哪个妇人有了身孕,周遭的人肯定会猜男女的,甚至还能从体态、肚子形状、膳食喜好等等方面,进行看似有理有据实则纯属扯淡的辩男女方式。

你问辩错了会如何?

不如何呢,错了就错了呗,谁会捏着这种事情叫嚣着要赔偿?还要不要脸了?

可惜,贾赦从来就没要过脸,他就是非要跟他亲娘讨要巨额赔偿。

“……这样好了,聘礼是五万两银子往上,迎亲并办喜宴算是一万两,琏儿媳妇儿看大夫吃补药也算一万两好了,还有我家二丫头受的那些罪哟。啧啧,今年草原上好的嫩羊羔肉都卖到了五两银子一斤,我家二丫头掉了十好几斤肉呢,我给您算作一万两银子不过分罢?这五万两、一万两、一万两、再一万两,好了,二一添作五,就给您打个折扣算是十万两银子!!”

终于,贾赦算账完毕,再看大房诸人,除却完全活到梦里的小五儿外,就连璟哥儿和惜春都懵了。

璟哥儿虚岁都九岁了,学问比不得十二,起码比珠哥儿、琏哥儿都强了,哪怕他并不擅长算数,也本能的觉得他老子的算法有问题。聘礼具体有多少他不知晓,可他知晓的是,王家是将荣国府的聘礼并在王熙凤的嫁妆里,一道儿带过来的,人家压根就没有昧下聘礼的打算。当然,这生男生女本身也跟聘礼没啥关系。还有,迎亲和喜宴居然需要一万两银子?请大夫吃药也要一万两?更别说他那胖姐姐的肉,居然那么值钱?

不由的,璟哥儿伸出了罪恶之手,猛地掐了一把迎姐儿的胳膊:“十几斤肉换一万两银子?姐姐,你一斤肉值当近一千两银子了!这是啥肉呢!”

迎姐儿凶狠的反手掐了他一把,咬牙道:“啥肉?人肉呢!!”

被狠掐了一把的璟哥儿赶紧将胳膊缩了回来,就算胖姐姐的肉再值钱,就算之前的账目并没有出错,敢问一下,谁家二一添作五,外加打折后,数字是越来越大的?他老子算数那么差,居然还是在户部干活的,如果这种算法也能当上正一品的大官,大徒危矣!

可怜的璟哥儿开始眼泪汪汪的担心起了大徒的未来。而拜十二所赐,这些日子天天对着账本子发呆的惜春也掰着手指头算了一遍又一遍。

“一个五,三个一,那是八呀,为啥会变成十?”惜春算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算错后,只拿眼去瞧之前教自己算数的十二,“三哥哥……”

十二漠然的低头望着拽住自己衣角不放的惜春,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正常人,像他这等一介凡人如何能够领悟贾赦这等神人的想法?不过,十二也不想让惜春失望,是半弯着身子帮惜春又掰了手指:“你还得加上咱们这一群人跑来跑去的损失,以及大老爷的脸皮。”

最后一句才是真绝色。

不提开始怀疑人生的璟哥儿和惜春,只说贾母好了,她的注意力当然跟小孩子不同,区别在于她完全没仔细算里头的问题,而是在贾赦开口的当下就已经被气得好悬没直接升天了。

“你在户部就是这样讨债的?你怎么就没被那些人给打死呢!!”贾母捶胸顿足的道。

贾赦认真的想了想,回道:“因为我是带着三千骁骑营去的。对了,有个事儿老太太您大概不知晓,就在上个月,圣上还特地拨给了我一千虎贲军。”

——这就是贾赦没被人打死的根本原因。

听得这话,贾母忽的连气都气不起来了,可想着贾赦算的那笔糊涂账,她又觉得窝心得疼。就算老话常说,子女都是父母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才特地投生过来讨债的。可她上辈子也太挥霍无度了罢?这债怎么就越还越多了呢?

“鸳鸯,开我的私库,拿银子给他。”贾母软瘫在椅子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

……

一行人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且一出荣庆堂的门,甚至还没走出垂花门的范围,贾赦就迫不及待的抱着怀里的小匣子,兴高采烈的道:“走走,都去荣禧堂,见者有份!见者有份!咱们分赃去!!”

分赃………………

那拉淑娴默默的将怀里的小五儿搂得略紧了点儿,并暗暗发誓,尽可能要隔离贾赦和小五儿。这先头几个孩子已经被养歪了,这个小的可得保护的好一点儿。

等一行人闹哄哄的回了荣禧堂,那拉淑娴对于分银子是半点儿兴趣都没有,只径直抱着小五儿回房去了。临走前,她还瞅了最小的璟哥儿和惜春一眼,结果这两只皆瞪圆了眼睛盯着贾赦,连半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她,登时那拉淑娴无趣的自个儿回房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真的一点儿也没错,瞧瞧连才来荣禧堂几个月的惜春,都不复之前的天真可爱了。由此可见,估计她的小五儿也悬乎得很。

略半刻钟后,外头渐渐平息了下来,贾赦一脸嘚瑟的捧着他的小匣子回来了。

其实说是小匣子,并不算特别的小。只能说是一个略呈扁平的首饰匣。不过,里头全装了金票和银票,也亏得贾母居然真攒了那般多的现钱。当然,也幸好贾母不知晓那拉淑娴的想法,要不然一准哭给她看,这哪里是特地攒的钱,分明就是她先前陆续脱手了一些收益不好的庄子铺子,想多换些银票给宝玉置办一些离得近的产业。

然而如今,全泡汤了。

“淑娴你躲个啥?我跟你说,老太太的压箱底可多了,原本我也没打算特地算计她。结果呢?啧啧,你是不知晓哟,就年初那会儿罢,我去旁人家要银子时,人家拿了田产庄子予我,我打眼一瞧,这不是老太太的东西吗?再往下一查……啧,我今个儿是掐着数敲诈的!”

那拉淑娴一脸的漠然的望着贾赦:“原来老爷您知晓这是敲诈呢?”

“当然知晓。”贾赦嘚瑟的一扬头,一副欠揍的模样,“她就是想将离得远的庄子田产换成京城里的铺面。你别看铺面不如田产保险,可也得瞅着是谁来收着。要是换成宝玉的话,他懂个啥叫收成吗?一准被人哄了去,还不如换成铺面,坐等收租子。不过如今,全都便宜了本老爷!”

“也就是一锤子买卖,老爷您大可放心,往后老太太一准不敢在您跟前胡说八道了。”说着,那拉淑娴不由的替贾母鞠了一把辛酸泪,就算是她这等子并不看重钱财的人,听说是十万两银子,也跟着心里打了个突。这换成贾母,还不心疼得几宿几宿睡不着觉呢?

显然,贾赦完全不在意,在他看来,左右这些个私房往后都要落到宝玉手里,还不如趁早能坑多少是多少。

再一个,贾母可是四大家族最鼎盛的时候嫁过来的,单是嫁妆就绝不可能少于百万两。等她嫁过来后,贾代善又是有实权的武将,南北各处都打过仗平过乱,好东西是一筐一筐的往府里般。别看贾代善有三个庶女,可事实上他这人跟贾赦的性子完全一样,压根就不在于小妾通房之流,就是完全不拿人当人看的那种,但凡是好东西全部都交予贾母保管。再加上贾母管家数十年,油水不知晓捞了多少,十万两银子搁在旁人眼里是天文数字,对于贾母还说,完全算不上甚么。

咳咳,当然心疼是难免的,这是性子问题,亦如王熙凤,就算跟她讨要个一百两银子,她也能心疼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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