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回(1 / 1)

【第一百零六回】眼见是非暗生忧虑·欲成伉俪乱点鸳鸯

却说二人进去,太妃已是坐起身来,见他二人来了,便笑向平妃道:“你倒是赶得巧。想来是听说安和来了,赶着往这边来的。”平妃亦笑道:“果然太妃娘娘神机妙算,恰是如此呢。”太妃闻言更笑,乃向黛玉道:“你两个往这里坐,刚去教他们传了那小戏来,就在这里唱,咱们一道取乐。”

二人依言坐了。果然不多时排演上来,不过是民间诙谐故事,倒可引人发笑;太妃喜悦异常,教人赏了些物事,打发了下去。又同平妃合黛玉说了一回闲话,方觉困倦;二人见此,便请了安下去了。

及至外间,平妃乃笑向黛玉道:“郡君有了空闲,还要多往这里来才是。太妃娘娘每日只道我们无趣,却是最爱合年轻女儿家顽笑的;如今身上有些不快,又经不起许多人吵闹。”黛玉闻言笑行礼道:“安和知道了。”平妃含笑点头,又同黛玉说笑了一回,方回自己宫里去讫。

如此黛玉在宫中住了有四五日,太妃之病却见好了许多,是以那日便携了黛玉出门,往园中游玩一回;一时走到亭中,几人坐下歇息,太妃见黛玉神色,乃笑道:“这里景色虽好,究竟不如你在自家适意。我也并无甚么大碍,却没得拘了你这些日子;如今你再耐烦两日,后日教人送了你回去罢。”

黛玉闻言,忙站起道:“太妃说那里话,可不折杀我了么!”太妃见他如此,乃摇手笑道:“你不必惶恐,此却是我真心之语。我当日年少时候,却也是这般心思;如今年岁大了,更是爱同这年轻女孩儿家说笑,就如我也回到了当年一般。”一面教宫人搀了黛玉坐下,笑道:“你是个极好的孩子;你哥哥也是极好的。陛下既看重他,自然是有看重的道理;或有人瞧着心下生些想法,你只不要去理他。”黛玉闻言,便点头应了。一时见太妃面有倦色,便依旧同宫人一道扶了太妃,往宫中回去。

过了两日,黛玉见太妃已无大恙,便坐了车子往家中来。那日今上闻得,却也向瑧玉笑道:“你今日早些回去罢。你妹子这几日不曾见你,想来是极想念的。”瑧玉知今上也明他二人亲近,是以并不推辞,乃笑道:“多谢父皇。”于是便往偏殿里换了衣服,教人往家里说了一声,自往家中来。

及至回家,黛玉已是在那里候着了,见了他来笑道:“今儿回来得倒早。”一面教人摆饭上来,道:“这早晚也是饭时了,我闻得你回来,便教人预备下了;如今且先用饭罢。”瑧玉一笑入座,同黛玉一道用饭罢,方向他笑道:“如今住的地方大了,倒稍嫌冷落。你若无事,便邀人往家里来顽也可。”

黛玉闻言摇头道:“如今太妃方有不适,宫中尚且免去宴乐,咱们倒不好就如此的。往小处说,是我们女孩儿家顽;往大处说,却是要落人口舌的。横竖宝姐姐平日里也来顽,我只同他解闷便了。”瑧玉闻言,倒也深以为然,乃点头道:“也是这话。”又笑道:“妹妹如今越发长进了。”

黛玉闻言面上一红,忽又想起甚么似的,道:“这几日我在宫里,约也将诸位娘娘皆见了一回,只见人人都是玲珑心思,口上说着不由心的话儿,面上却要挂着笑;不惟诸位娘娘如此,各宫人却也这样,想来在圣上面前,更是如此了。这却还有甚么趣儿?”瑧玉闻言笑道:“这话大家都知道,不过不说罢了。你虽是心思缜密,却依旧太过温良;这些面上的算得甚么?背地里见不得人的更多呢。”

黛玉闻言却不言语,良久方低声道:“若是如此,这人上之人却也是不好做的。”瑧玉见他面色有异,情知是替自己忧心,乃笑道:“虽是如此,却依旧有人想做而不得。做这人上之人虽累些,却有无上权势;如何不教人意动?只是这权势愈大,担子便愈重;若担不起,便要天下大乱。我自觉比他强些,是以不忍天下苍生受他荼毒;若他当真强于我,我却也懒待同他去争竞。”

黛玉闻言面色黯然,随即勉强笑道:“我也知哥哥所说是实情,方才所说,不过是我的小心思罢了。并非恐哥哥难当此任,只是瞧着哥哥每日如此,心下不忍,却恨自己不是男儿,助不得哥哥一臂之力。”瑧玉笑道:“你要助我,却也不难。改日若我登位,你便如当日明江大长公主一般,代掌这凤印,可好不好?”

原来这明江大长公主,便是大成开国皇帝之妹,其为人刚烈果决,曾有从龙之功,他日上皇即位,便敕封其为明江长公主。因当日上皇尚未婚娶,后宫无人理事,长公主虽许了人,却也未曾出阁,是以宫中之事便由他代为掌管。谁知那长公主命夭,尚未及成亲便一病死了,上皇感其德行,乃追封大长公主,令人厚葬。

只是黛玉闻得瑧玉这话,却摇头笑道:“此事却难,我是做不来这个的。”瑧玉笑道:“你今日说难;他日若当真到了眼前,难道不助我么?”见黛玉垂头不语,心下暗想道:“如今玉儿也长了这们大,却是好议亲的年纪了;只是他父亲方身故了,虽不必守制,却依旧有三年之期,其间不好替他商议。待得出了三年,我约也成了此事。届时封了公主,可不比如今更体面么?只是这人选却要好生查考一番;不惟见此人如何,却也要见他家中之人如何,免得日后合气。虽玉儿届时身份尊贵,却也不可轻忽此事。”如此一行想着,却又猛省道:“我竟是糊涂了。现放着一门好亲,却又要到那里替他寻来?”

原来瑧玉所想不是旁人,正是薛蜨。他前世同十三是亲生手足,亲密异常;今世自相认后,却比前生更为亲近。如今瑧玉一朝想到,不免暗笑道:“果然是我舍近求远了。十三此人,我看了他两世,最是清楚他为人的;玉儿此生却是我看着长大的,此二人皆是我至亲之人,若到了一处,可不皆大欢喜么?”因又想道:“如今虽是玉儿尚在孝期,我却先同十三说了,暗地将此事定下来。况他家姑娘同玉儿最好;薛姨妈瞧着也是疼他的,素日也相熟识;玉儿嫁过去,也不至同婆婆小姑难处,定然是称心遂意。”

这厢瑧玉愈想愈觉自己此计大妙,只是不好就此同黛玉说,乃想着先同薛蜨说了,度其心意,自然无有不肯的:“文起此人可谓一表人才,为人又好,况同我之亲近,原非常人可比。虽是商贾出身,如今却也封了侯爵,他日我必再行擢升,想来堪配玉儿。玉儿却是我惟一妹子,虽非亲生,却也一起长了这们些年,况他生得极好,性子又不似书中那般,他二人却正是一对神仙眷侣了。”如此想定,心下倒有些欢喜,又同黛玉说了一回,便自出去,教人去寻薛蜨来。

果见不多时薛蜨来了,见了瑧玉,笑道:“如今要见哥哥一面也难。我那厢忙得不可开交,好容易休沐,你却未必有空的。如今方才见了。”瑧玉笑道:“我今儿实是有要事同你说。”薛蜨见他一本正经,只道当真有甚么要紧事体,便道:“愿闻其详。”

瑧玉见四下无人,乃笑道:“你也不是外人,我便直说了罢。你见玉儿如何?”薛蜨闻言,倒怔了一怔,不知瑧玉何意,道:“自然是极好的。”瑧玉拍掌笑道:“这便是了。只是玉儿如今尚在孝期,不好就订亲事;你如今却也到了将娶之年,少不得劳你耐烦两年,待玉儿出了孝期,再行聘娶。咱们说定了,可不许改悔的。”

薛蜨闻言,倒半晌不曾会意,良久方才明白过来,乃哭笑不得道:“哥哥这是何意?”瑧玉正色道:“你休和我装糊涂。我见玉儿极好,不舍得教他就往别家去了;如今见你家大姑娘同他亲近,姨妈也甚是疼他,想来即便嫁了去也是和睦的,不至有内宅之祸。你改日先同姨妈说了这意思,若是肯,便先将此事口上说定了。”

薛蜨闻得瑧玉这一串话,更是无奈,乃道:“你问过大妹妹不曾?”瑧玉道:“这我如何去问他?只是他向来听我之言,多不过改日教张嬷嬷去问他一声罢了。况你二人也曾见的,他却从不曾说你甚么不是。依我看来,此事是成得的。”

薛蜨好容易待他说完,便摇头道:“依我看来,此事是不成的。”瑧玉怪问为何,薛蜨便笑道:“大妹妹同宝丫头好,却不是同我好。我同宝丫头性情原本并不相似,他若同我在一处,少不得觉得无趣,此是一点。况我闻你素日所说只言片语,倒像是大妹妹不忍离你而去似的;你若乍一同他说知此事,却不免教他心下难过。”

瑧玉闻言一惊,又想起当日黛玉光景,倒为踌躇起来;薛蜨见他如此,乃笑道:“你且再想想罢。此事算得是一桩大事;况大妹妹同你情谊深厚,也不可如此草率决断了去。”瑧玉沉吟半晌,方道:“你说的是,是我未曾想周全。此事且先搁置一回,日后再说罢。”是以将此事暂且放下,又同薛蜨商议其他事体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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