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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说好了轻易不入宫的十四王爷非但老老实实的去上早朝了,还在早朝结束后,再度递了牌子,求见泰安帝。

泰安帝也是奇了,自家老十四素日里瞧着他,就跟耗子瞅着猫似的,没曾想竟有一日会主动送上门来。又思及昨个儿已经拒见他一回了,到底是亲弟弟,泰安帝还是颇为不忍的唤了他觐见。

“何事?”按着泰安帝的想法,老十四眼巴巴的求见了他两回,他琢磨着应该是真有要事。

结果,十四王爷进了御书房之后,却只低眉垂眼的作出一副小媳妇儿模样,也不说话,只傻乎乎的立在那儿。

这要是换成个脾性好的,亦或是心疼弟弟的人,一早就亟不可待的发问了。万一真出了事儿,但凡能拉拔一把的,作为哥哥也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显然,泰安帝从来不是这般好性子的人,他甚至还白了老十四一眼,没好气的道:“作出这副样子给谁瞧?太后可不在这儿。”

“您就不能问问出了啥事儿?”十四王爷满脸震惊的抬头,他觉得他已经认清楚了,他家四哥指不定从来没对他看上眼过,说不准就跟那贾赦一般,天天人前人后的说着蠢弟弟。

可惜,泰安帝还真就没有点亮善解人意这个技能。

再度横了十四王爷一眼后,泰安帝道:“你能出甚么事儿?你上头的哥哥们哪个不让着你,下头的弟弟们哪个不怕你?至于你侄儿侄女们,更是恨不得对你如避蛇蝎。”

顿了顿,泰安帝忽的悟了:“太后教训你了?该!”

十四王爷目瞪口呆。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错,这要是寻常人家,自是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万一碰到迈不过去的坎儿,还要全家乃至全族人齐心合力一道儿度过难关。

问题在于,泰安帝压根就不在乎这些事儿。老十四全须全尾的站在他跟前,想也知晓没出甚么大不了的事情。至于被人欺负压榨这种事儿,普天之下除了泰安帝本人,估计也就太后了。可若是今个儿太后真的打定主意要收拾老十四,泰安帝绝对会举双手赞成,该他的!!

“罢了,我直说得了!”在短暂的懵圈之后,十四王爷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圣上您到底为啥无缘无故的将我赐封为亲王?还有,那贾赦说您是打算将官场好生撸一撸了,难不成是打算让我打头阵?有道是,杀鸡儆猴……您就直说,我到底是那只被杀的鸡,还是那只被敬的猴儿?”

“有区别吗?一样都不是人。”泰安帝黑着脸回道。

“当然有区别!!”难为十四王爷年岁也不小了,还能跟个年轻人似的一下子蹦到三尺高,光他这跳脚的模样倒是很有猴儿的风采。

“朕没拿你当鸡,也没拿你当猴儿,只是拿你当个能使换的人,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尽管档次依然很低,不过十四王爷还真就挺满意的。被人使唤怎么了?那也要看被谁使唤。这天子使唤的那就是栋梁之才,而普通人使唤的才是卖了身的奴才,要是不信被奴才使唤上了……这种没有可能的事情还是别想了。

十四王爷垂头丧气的入宫,却欢欢喜喜的跑出了宫。等宫里的太后听到消息,打算再唤他进来说教一番时,却被告知十四王爷跟个兔子似的窜出去了,叫都叫不回来。太后暗中磨牙,回头就派人去泰安帝跟前狠狠的告了老十四一状。

泰安帝:“…………”回头问问贾赦,贾母跟他告贾政的状,他是如何应对的。

其实贾赦如何应对一点儿也不重要,毕竟莫说贾母和贾政了,连整个朝堂都给他跪下了。没法子,经过贾赦先前那一场闹腾后,泰安帝整个就放飞了自我。

甚么贪污受贿?先送进大牢再说。

甚么买官卖官?全家一道儿去大牢度个假罢。

还有甚么结党营私?!

说真的,查到的东西越多,泰安帝就越觉得涨见识了。先皇在位时,他那诸多兄弟之间,多半都是闹僵的,尤其是最大的那俩,只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也因此,等他即位时,格外的注意这里头的分寸。

万幸的是,他孩子少,儿子更少,满打满算也就仨,还被他过继出去了一个。如今剩余那俩,其实也就是矮子里头拔高个儿罢了,比起一言难尽的五皇子,很显然四皇子虽也有各种缺点,可好赖那是个正常人。

多稀罕不是,人家择太子的标准各种严格,轮到他了,他就只希望别挑个脑子有坑的留下来祸害这黎明百姓。

也是到了这档口,泰安帝才明白过来,先皇其实是很有福气的,就是福气太厚重了,子嗣各个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这才愈发的引起夺嫡乱相。可像他这样真有福气?唯二的俩儿子皆是蠢货,即便是略好一些的小四,也只不过蠢得让他勉强能够接受。有时候他在想,先皇活了七十有二,那他呢?

他今年四十有六,不指望像先皇那般长寿,假若能让他活到六十六岁,那他就还有时间再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来,而不是非要在俩蠢货里头挑选那个并不是太蠢的蠢货。

其实说白了,也不是四皇子和五皇子有多蠢,而是打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被培养成皇子的。

假若泰安帝并未登基,那他的锦时就可以好好的继承亲王爵位。锦时铁定不是一个当皇帝的料,可一个亲王,大不了到时候光拿俸禄不干事儿,只要别功高盖主,甭管哪个当了皇帝,都不会寻他一个小辈儿麻烦的。至于小四和小五,更是极好安排,没了爵位总有钱财,以他的能耐,将俩儿子安排的妥妥当当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哪怕是最胡来的小五好了,也担保他一世安康。

说句矫情话,可惜他当了皇帝。

锦时废了,如今更是连小命都没能保住,甭管这究竟是否出自于泰安帝本意,这逼死儿子/侄子的罪名他却是背定了。他虽不在乎这些区区名声,也对于锦时隐约还是有些愧疚的。直到今个儿,他还记得老太医跪在他脚边,颤颤巍巍的告诉他,锦时因着杖责伤势太重,伤到了根本,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拥有子嗣时……他真的后悔了。

留下锦时妻子腹中的孩子,是他默许的。那个在国孝期间到来的孩子,本不该降临到这个世上,可谁让锦时将来都不会再有孩子了呢?哪怕是个姐儿也算个念想,再说或许是个哥儿呢?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锦时最终还是知晓了内情。其实这是迟早的事儿,锦时又不是蠢货,他只是没能耐又喜欢充大头。最开始伤势严重到整日整夜的发烧,他自不会觉察到异样。等伤势渐渐好了,真相迟早会曝光。于是,锦时选择了死亡。他本就没养好身子,这个时候都不需要太费神,只要偷偷的将药吐掉,或者趁伺候的人不注意,掀了被褥吹凉风。都不需要怎么折腾就可以轻易的送掉小命。

等锦时没了,他那个遗腹子,泰安帝就更不敢动了。

直到,义忠亲王府传来消息说,锦时之妻试图自尽。

还真别而说,泰安帝完全没往其他方面去想。在他看来,从观景阁上往下跳,无异于自寻死路。这么做的理由自然是追随亡夫而去,怎么可能会想到别处呢?泰安帝只得借由关怀义忠亲王,命太医去亲王府候着,务必将孩子留住。

泰安帝还真不介意锦时之妻去死,前提是她得先将孩子健康平安的生下来。到时候,若是死志难消,泰安帝愿意送她下去继续伺候锦时,也一定会给她一个风光大葬。

——前提还是先留下孩子。

印着这种事情没法过明路,泰安帝便唤了心腹去义忠亲王府传口谕。其实都不用他明说,义忠亲王是甚么人,怎么可能看不透呢?尽管他很想报复泰安帝,也压根就不打算背上这个负担,可最终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安排下去了。

义忠亲王所有的儿子孙子都死了,可他本人其实并未丧失生育能力。再一个,他的那些个女儿,甭管是已出嫁的还是未出阁的,除却几个早年夭折的,其余都还在。就连当初送到外头的私生女儿秦氏,都被泰安帝寻回以郡主之名,塞到了外蒙抚蒙去了。

好端端的闺阁娇俏姑娘送到外蒙,基本上是不存在活路的。都不需要有人故意针对,单那个气候饮食,就能轻易的把人逼死。

不过,即便秦氏死在了外蒙,泰安帝也不会在意的,甚至连义忠亲王都无话可说。他的姑姑们、妹妹们,多半都是外嫁、远嫁的,秦氏的姐妹之中也压根就没有留在京城的。

满打满算,也就泰安帝那独生闺女留了下来,可这也是凑巧,人家原本也是要和亲的,打小就是比着草原上的姑娘养出来的。谁能想要,泰安帝登基了,他闺女还真就嫁出去了。

要怎么说,时也命也呢?

义忠亲王就是没这个命。

可惜的是,锦时的遗腹子最终还是没能留住。那黎家大小姐摔断了腿后,并没有因此而消停,而是三天两头的作自己。这老实安胎尚且还有风险,天天作践自己,能有好结果?莫说她这胎本就不稳当,就算已经稳当了,也经不起三天两头的闹腾。

待怀孕上八个月时,孩子早产了。

纸片儿一样的小孩儿,倒是个哥儿,却是一出生就不会哭不会叫。刚开始还有点儿气,可没一会儿身子就凉了,也不知晓是因着撑不住了,还是原本就是个死胎,借了娘胎才得的那丁点儿热气……

甭管怎么说,锦时最终还是没能留下后人,得了这个消息的泰安帝很是唏嘘了一阵子,片刻后命人去皇觉寺里为锦时一家三口点了灯。

一家三口……

在泰安帝眼里,先前就一心求死的黎家大小姐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然而他并不知晓,黎家那头还抱着一丝期望。

因着徒家建国不过百多年,皇室宗亲并起家的那些武将,全是莽夫出身,跟世家大族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多半甚至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也因此,较之前朝,本朝的很多规矩都不是很森严。

譬如,前朝对女子极为严格,甭管是被休弃还是丧夫守寡,哪怕是订了亲之后便死了未婚夫,也必须保持一辈子贞洁,绝不允许再嫁。

再譬如,对于男女大防更是严苛到了极点。莫说未出阁女子决不允许出门,就连已婚妇人都必须要在其夫的陪同下,将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连围帽都是加厚三层才能出门上香还愿。哪怕是上了六十的老妇,也绝不允许跟除了自己夫君、儿子、孙儿之外的男子说半句话。且一个弄不好就会被浸猪笼。

旁的暂且不论,在前朝时,甭管哪个地儿都有着极多极多的牌坊。每一座牌坊都是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即便如此,牌坊还是一座接着一座建立,甚至很多女子以有自己的牌坊为荣。

等这大好江山成为徒家天下时,太|祖皇帝下令,将牌坊一一拆除,允许乃至倡导女子再嫁,并严格规定,初嫁从父母,再嫁凭自身。不单如此,还明文规定逼迫女子守寡者,无论是其父母还是公婆,一律严惩不贷。

在这种规矩下待了百多年,很多地方都已经习惯了寡妇再嫁,更别说是和离之妇或者弃妇了。也因此,黎家大小姐所思所想并非妄想,只是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倘若锦时的死并无任何内|幕,她选择回娘家也好,隔几年再嫁也罢,只要有人敢娶,皇室那头并不会太在意的。可问题是,锦时的死另有文章,更要命的是,出于愧疚的缘故,泰安帝打算给他们一家三口都风光大葬,包括刚出生就咽了气的小哥儿。

待黎家那头得了准信儿时,泰安帝连谥号都已经拟好了,还顺便圈出了下葬墓园,并特地给刚出生的哥儿划了个墓室。

消息传出后,黎家那头直接乱成了一锅粥,他们有心辩解,可考虑到一家子老小的性命,以及莫名被贾赦送进去的自家姑老爷,不得已只能选择了闭嘴。

“要怪就只能怪她命不好。”黎阁老如是说。

命不好的小黎氏最终还是追随夫君孩子一道儿去了,泰安帝都下了明旨了,连谥号都拟了,这会儿你再说不想死?你既然不想死,早先干嘛去了?从观景阁上头跳下来是觉得好玩?解释已是无用,却是不知小黎氏离开人世时,究竟是怨恨还是悔恨。

……

……

又是一年腊月里,因着尚未出国孝,注定今年的春节是没想过好了。不过,只要明面上过得去,细节处其实并不妨事儿。只是今年又恰逢三年一度的官员回京述职日,泰安帝在前几个月一手笔的开了不少人,也从翰林院扒拉了一大堆人,就连十数年不曾挪位置,本打算一辈子老死在翰林院的贾珍都晋升了。

贾珍早已是从五品,被泰安帝从翰林院弄出来后,直接提拔为正五品的工部郎中,至于原先的那位倒不是被泰安帝除掉了,而是同样晋升了。

三省六部皆有变化,其中变化最大的就是工部。毕竟,作为一把手的工部尚书折进去了,连工部左侍郎都丢了官,底下的人纷纷往上头窜,既费心力又费钱财的,结果反倒是这个郎中没人要,白便宜了贾珍。

这回,贾珍也终于学乖了,知晓自己没接触过这档子事儿,眼巴巴的跑来寻贾赦讨个主意。

“我给你指条明路,去找贾政那蠢货,他好歹也在工部待了十几年,就算奇蠢如猪,十多年待下来,看都看会了。你也不用特地去捧他的臭脚,只需说,想要珠儿好,就老实把经验都抖出来,尤其是工部里头的派系,问他没错。”

即便贾政再蠢,也不可能白活了这么多年。况且,他在工部时,只是不愿意屈尊参与那些个派系之争,又不是真的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哪怕离开官场多年也不怕,比起三省六部的其他地儿,工部要相对稳定多了,轻易都不带变化的。

得了贾赦这话,贾珍还真就跑去寻贾政了。

当然,他铁定不敢这么同叔叔说话,这贾赦干啥都行。一来爵位高,二来官职高,三来还是贾政的亲哥哥,干点儿啥不成呢?可贾珍却是贾政的堂侄儿,还是个被吓破了胆儿的怂货。

等贾珍得了经验和教训,蓉儿这头也安排好了差遣,他已经在骁骑营待了大半年了,只是到底年岁轻,也没啥真本事,一直处于被人操练的地位。好不容易熬了大半年,略有些长进了,贾赦忙趁着泰安帝抽风之际,给他安排了个像模像样的差遣——从五品的参将。

听了蓉儿的差遣后,贾珍那叫一个嫉妒啊,他当年被摧残得那么惨,又熬了这些个年,才勉勉强强的熬到了如今的职位上,也不过比蓉儿这臭小子高了一阶半品的。虽说文官的地位高于武将,可那也是等熬到了三品以上才有明确的区别,像他们这种正五品和从五品的,差别虽也小,却是真心不大。

唉,这就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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