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第179章(1 / 2)

浑浑噩噩之间,贾赦只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云端之上一般,晃晃悠悠的,既像是即将得道成仙了,又像是快跌入十八层地狱了。总之,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的,完全没有安定下来的时候。

蓦地,他有了知觉,旋即想起了晕厥之前发生的事情。

嘤嘤嘤他只是殿前失仪真的不是刺客……

嘤嘤嘤都是文亲王这个混账害了他,他是无辜的……

嘤嘤嘤以后都不敢了,圣上您最英明,求放过求饶命……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但凡能再给贾赦一次悔改的机会,他发誓一定不会再这般花样作死了。这一次,他铁定要玩完了,可他真的是无辜的,殿前失仪而已,怎么就偏生联想到了行刺呢?他祖宗八辈儿都是忠臣啊!他祖父还是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他是根正苗红的忠臣良将之后啊!

悔之晚矣。

悔之晚矣!!

正当贾赦在内心深处泪流满面之时,终于,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首先,身子骨酸疼无比倒是真的,尤其是膝盖处,一阵阵的刺痛,估计最轻也是一片乌青了。再然后,手肘也有些疼,却不至于疼得让他心慌。还有就是,他双手的触感仿佛有些不太对,那是很柔软的料子,身|下似乎也很舒适,鼻尖还萦绕着一股子熟悉的熏香味儿……

“醒了?”那拉淑娴轻挑了挑眉,面上虽有些担忧,不过更多的却是无奈,“醒了就好,大夫给开了一剂凝神静心的方子,我已经让人去熬了,这就唤葡萄端上来。”

“淑娴?你怎么在这儿?等等,我这是在哪儿?”贾赦有点儿懵,把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言语之间更是满满的惊愕。

那拉淑娴愣了一下,恰好这会儿听得里头的动静,葡萄掀了帘子进来,然而比她还快的却是十二。

“葡萄你去看看药可熬好了。琮儿你别闹,你爹刚醒。”那拉淑娴虽有些愣神,却很快就回过神来,淡然的吩咐道。

可那拉淑娴是淡然了,十二却没绷住,只三两步的跑到拔步床前,还将脑袋凑到了离贾赦只有一指头远的地方,满脸惊愕外加沉痛的道:“爹!他们说你是被吓晕的,可没说你撞到脑袋傻了!”

“你才傻了!信不信老子抽你!!”被十二这么一激,贾赦瞬间恢复常态,本能的先喷了他一句,旋即才慢慢的环顾四周。

难怪他觉得熟悉,这不就是荣禧堂嘛!

“哦。”十二翻了翻眼皮,格外敷衍的答应了一声,旋即转身就走,只留给贾赦一个冷漠的背影。

直到十二都走的没影了,贾赦才愤怒的起身捶床板:“混账小子!他这是甚么意思?嫌弃我?看不上我?哼哼,老子就知晓臭小子没一个好东西!亏得当年老子这么宠他,把他当成心肝宝贝儿!对了,我可爱的小璟儿呢?唉,要说这孩子就是小的好,长大了一点儿都不可爱,神烦!”

听着贾赦连声的抱怨,那拉淑娴能做的也就只有默默的望着他。直到贾赦终于说够了,她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老爷您高兴就好。”顿了顿,又刻意提醒道,“廉王殿下吩咐了,让您醒转以后尽快去一趟他府上。”

“廉、廉王殿下?!”因着先前被十二打了岔,贾赦好不容易暂时将之前大殿上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可这会儿那拉淑娴冷不丁的提起了廉亲王,又再度让他联想到了晕厥之前的惨剧。

当下,贾赦抬手就给了自己俩大耳括子。

啪!

啪!!

那可真的是半点儿力道都不留,俩大耳括子下去后,贾赦的脸直接就被打肿了。

——被他自己。

那拉淑娴:“…………”

目睹如此奇景,饶是那拉淑娴自诩人生经历丰富,也完全不知晓该用甚么态度来面对贾赦。按说她前世没少见宫女太监抽自己大嘴巴,那可是她或者其他嫔妃命令的,而并非出自于他们本人的意愿。所以,贾赦是疯了还是疯了还是疯了?

“淑娴,你知不知晓廉王殿下寻我作甚?!”在给了自己俩大耳括子之后,贾赦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廉亲王并未出席今个儿的殿试,长青帝也不大可能让他来料理之后的事情。

廉亲王是户部那头的,偶尔也兼任巡防大臣,或者是钦差大人,可人家从头到尾都不曾管过刑部或者大理寺的事情。就连上一回在御书房外,虽说是廉亲王命人将贾政丢进天牢的,可他只是说说,之后也是得了长青帝允许后,才办成的这事儿。廉亲王本人并不兼备刑讯逼供的能耐。

所以,廉亲王是来救他的?!

一瞬间,贾赦完全没有给那拉淑娴回答的时间,就直接从悲伤绝望毫无缓冲的过度到了兴奋难耐:“廉王殿下如今在哪儿?哦哦,他让我去他府上对罢?来人,备马车!!”

那拉淑娴漠然的望着贾赦只着中衣从拔步床上蹦下来,赤着脚飞快的窜了出去,随后只一眨眼的工夫,又以更快的速度窜了回来。

今个儿是二月十七,哪怕已然开春,外头也依然很冷。尤其先前贾赦被抬回荣国府时,已经是临近傍晚时分了,冬日里天黑得早,到了这会儿,外头早已一片漆黑。

“虽说廉王殿下是让您尽快去寻他,可也不急于一时罢?”那拉淑娴并未见到廉王殿下本人,只是听送贾赦回来的廉亲王府的人提及的。不过,根据她的观察,对方仿佛一点儿也不着急,也就是说应该没啥大不了的事情。

然而这一回,一向很愿意听从那拉淑娴建议的贾赦,却只返身拿了大氅衣,又再度急匆匆的跑了。

也许那拉淑娴说得很在理,可贾赦自认为这回被文亲王坑惨了,而廉亲王愿意拉拔他一把,他哪里还敢矫情?他得赶紧过去解释自己并不是刺客!!

话说回来,这世上有像他那么怂的刺客吗?一看就不像!

贾赦就跟赶着投胎一般,急急的离开了荣国府,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廉亲王府。

问题是,再怎么着急赶路,这路上耽搁的时间也不算少。等贾赦匆匆到了廉亲王府时,人家阖府都睡了一多半儿,余下清醒的也不过是几个守夜的丫鬟婆子。当然,廉亲王本人倒是清醒的,准确的说,他今个儿就不打算睡了。

听得下人禀告贾赦过来了,廉亲王直接让人将他领到了书房里,也没给任何缓冲的时间,张口就道:“对于前太子殿下派人密谋行刺当今圣上一事,你有甚么看法?”

目瞪口呆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贾赦此时此刻的心情了,他如同灵魂出窍一般的望着廉亲王,愣是半响都没能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廉亲王就这么望着贾赦,贾赦也一脸懵逼的回望着廉亲王。

又半响,廉亲王总算是弄懂了贾赦的意思,带着不敢置信的再次发问:“别告诉本王,你压根就没猜到幕后主使是谁?”

回答廉亲王的是贾赦又一波的懵逼:“不……我只是不知道原来真的有行刺的事情!”

也许在外人看来,当时在场的贾赦应当知晓更多的内情,然而事实却是,后来赶到的廉亲王反而更清楚全部事宜。至于贾赦,很不幸的,他是跟金科状元先撞到一起后,又擦身而过,他本人是摔了个狗吃屎,先装死后被吓晕,从头到尾他就不知晓大殿上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儿。

对了,贾赦倒是听到了长青帝的那两句话,可他还以为长青帝是在说他,除了吓得更厉害外,完全没有联想到旁的。

这可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那、那个,原来是前太子派人行刺的吗?”贾赦先表示了自己的惊愕之情,随后猛地回过神来,开始为自己辩解,“……我真的真的是无辜的,我只是殿前失仪,不是刺客!就这,还是文亲王他坑我的!”

说真的,廉亲王完全没有怀疑过贾赦。这已经不是有没有动机的问题了,这得是多么蠢的幕后主使,才会让贾赦动手呢?又蠢又怂不说,还是那种旁人没问,他就自个儿把老底给掀开了。

才这般想着,廉亲王甚至还没有任何表示,贾赦又急急的开了口:“廉王殿下,您听我解释!!”

仿佛是唯恐廉亲王不相信一般,贾赦索性将他的所思所想,以及如何向文亲王求救,就连为何专寻文亲王不寻廉亲王的理由都一一阐明了。这还不算,包括他是如何混入大殿之上,以及他如何抓住那千钧一发的机会,让自己从容不迫的在长青帝跟前摔了个狗吃屎,以此希望用殿前失仪的罪名,让自己被削官罢职。

听完贾赦的全部解释,廉亲王内心深处真的是波涛汹涌。

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了一个字,廉亲王怒指书房门:“滚!!”

滚就滚呗,只要小命保住了就已经是惊喜了,至于旁的小问题完全不被贾赦看在眼里。就听廉亲王话音落下,贾赦就麻溜儿的窜了出去。

“等等!……滚回来!”廉亲王又喷道。

刚窜出去的贾赦,又顶着一脸的无可奈何,蔫头蔫脑的回了书房,垂头束手的立在廉亲王跟前。

“之前的事情暂且不提,你且说说,以你的想法,前太子为何兵行险招?”廉亲王不是不想喷死贾赦,只是他真的很忙,手头的事情一堆不说,因着今个儿这起突发的意外,长青帝看向所有成年皇子的目光都不善了。

廉亲王在诸多成年皇子里头,算得上是待遇最好的,尽管长青帝将他使唤得滴溜溜的转,可起码对他还是很信任的。余下的皇子中,文亲王也算是蛮幸运的,哪怕在大殿之上出尽了洋相,至少长青帝没拿他当帮凶看待。

可其他人呢?

大皇子顺郡王原就因着前些年的事情,被长青帝圈禁在府中,哪怕这些年来,顺郡王甚么事情都没做,今个儿一出事,长青帝尚不曾查明真相,就派了人去顺郡王的府上严厉训斥了一番。

前太子就更不用说了,即便在最初长青帝并未将全部疑心予他,可被拿下的那位金科状元,却是江南一带极为出名的才子,起先没人在意他的身份,毕竟是身家清白之人。可一旦彻查起来,这身份是无论如何也捂不住的。准确的说,他不是太子|党,他只是多年来仰慕太子的才能罢了。

至于旁的皇子,廉亲王完全可以下断言,经历了这件事情后,就算长青帝不对那些人下手,也会收回之前给予的权利。

这事儿……闹大了。

能不闹大吗?这是在殿试之上!除却长青帝和内阁近臣外,多半都是翰林院的人,以及今次得以入殿试的学子。人太多了,除非长青帝能下狠心将所有人拿下暂时羁押,要不然这事儿迟早会捅出去。可长青帝明显不会这么做,他做人做事素来讲究一个问心无愧,左右错的不是他,他为何非要将事情隐瞒下来?甚至为了隐瞒事态还要拿重臣开刀?做梦罢!

自然,看贾赦就知晓了。等局面稳定下来后,贾赦就被人送出宫了,还是直接送回了荣国府。由此可见,长青帝压根就没打算将此事瞒下来。

换句话说,长青帝是打算彻底豁出去了。他和幕后主使,总有一个要跪舔。

“让你说你就说!干脆这么问罢,假如今个儿你是前太子,你会这么干吗?”廉亲王说这话并不是想坑贾赦,而是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和贾赦之间存在了一道无底深渊般的沟壑。也因此,当廉亲王发现自己无法理解前太子时,他试图让贾赦解释一下。

贾赦滚回来站好后,还真就严肃的思量了一番,这才开口道:“要是我……假如我府上的老太太要把爵位和家产都给贾政那蠢货,我就把贾政干掉!!”

这话看似岔开了话题,实则却也算是变相地回答清楚了。

廉亲王沉默了半响,才道:“也就是说,甭管怎么样,你都不会对你家老太太出手?”

“也不是这么说。”贾赦怂得很,他是绝对没胆子将自己摆在前太子的位置上思量的,不过他却可以用另外一种换位思考,左右他跟前太子的处境真的蛮像的,一个没爹,一个没娘,且同样都是嫡出的长子。

再三思忖后,贾赦又道:“若是真的彻底撕破了脸,双方之间只能活一个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能出手。可好歹也要换个妥当的法子罢?就拿我府上来说,假如我今个儿豁出去要气死我家老太太,我直接把贾政那蠢货干掉,老太太铁定被气死。”

“当然!我一定不会这么干的!!”

说是这么说的,其实贾赦真没有他说的那么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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