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166章(2 / 2)

“我这头看得明明白白的,上头真要拿我,也不可能等到如今了。东府如今看起来也没啥问题,那大概就是二弟你媳妇儿了。”贾赦诚恳的道。

于是,好心情没了。

贾政咬牙切齿的道:“王氏!王氏!!”

“王氏她如今坏着身子,大夫说四月里就能生了,你可千万别过去吵她。”贾母看得更分明,倒不是她不气王夫人,而是她很清楚,王夫人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不了等孩子生下来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只要别休弃,哪怕悄没声息的恁死了,也只需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旁的完全不用在乎。

“是。老太太您说的是!”贾政努力说服自己,他不生气他真的不生气他真的一点儿也不生气。

——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始终立在一旁的元姐儿都快要吓死了,她都是十二岁的半大姑娘了,又是天生早慧的性子,从头听到如今,哪里还有甚么不明白的?当然,要她理解江南一带的是非确实困难了点儿,毕竟连贾赦都没能弄个通透。可是,光听王夫人那一段,她当然能理解。最最起码,她也明白如今所有人都对王夫人产生了恨意,尤其是她爹贾政!

原本,元姐儿是得了王夫人的叮嘱,匆匆赶往荣庆堂来,为的只是想方设法让贾政尽早赶回梨香院去。当然,以元姐儿的聪慧程度,她完全明白王夫人的潜台词,不就是担心贾政带回来的那几个美貌通房吗?这事儿她不好插手,却可以偷眼瞧着,回头状似无意的透露给王夫人听就好了。

可事到如今,元姐儿还哪里顾得了这些?她只盼着贾政千万别回梨香院,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去,要不然就王夫人这辛苦胎,指不定能出啥事儿呢。

她还是赶紧想辙儿悄没声息的溜回去罢!

“哦,对了!”贾赦徒然间开了口,正当贾母和贾政赶紧看过来以为他又有啥重要的话要说时,他却冷不丁的说起了旁的事情。

是关于嫡女名讳的事情。简单地说,就是贾赦给迎姐儿改名为贾璎,却忘却了贾政的嫡长女元姐儿并未改名,偏给嫡子嫡女改名的事情是必须由亲生父亲提出来的。这要是如今是珍哥儿当族长倒是容易糊弄/吓唬得很,可问题是贾敬这人油盐不进呢。所以贾赦提出,让贾政抽空往宁国府跑一趟,将这事儿给办了。

元姐儿脸都绿了。

这改名讳倒不是大事儿,虽说她并不介意自己叫贾元春,可若是能随着嫡长兄的名讳绝对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情,起码将来说亲的时候,能显得娘家对自己格外看重。然而……

为啥偏偏要挑在她已经往外头挪了一半的时候呢!!

却说贾赦,原是真没想起来。可倏地用眼角瞥到元姐儿正猫着腰踮着脚尖往外头挪时,也不知怎的,就这样想了起来。

待贾赦话音落下,所有人包括丫鬟在内,都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尚不曾反应过来的元姐儿身上。

在场之人没一个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也许只除了贾赦之外。元姐儿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再联系起先前的事情,还有谁是想不明白的?当下,诸人都变了脸色,心里头的想法却并不尽相同。

到底还是贾母疼爱这个一手带大的孙女,在些许的愣神之后,便柔声细语的道:“元姐儿乏了罢?方才在我跟前立了那般久,也该乏了。记得,回头好生照顾你娘,也别将这事儿告诉她,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

“……是,老太太。”元姐儿哭丧着脸挤出了这句话,旋即赶紧快步退了出去,完全不敢往贾政那头看。

万幸的是,贾政这人即便有再多的缺点,却始终还是坚定的咬死罪魁祸首不放。当然,若是那个罪魁祸首是他完全惹不起的人,那他或许还是搞牵连的。可如今的贾政,只满心满眼的想着,等回头王夫人平安生下孩子后,要怎么跟她算总账。至于元姐儿那头,他反而不在意了。

当闺女的,跟娘亲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贾政不觉得元姐儿试图通风报信就有错了,左右他原也没打算隐瞒着这件事情。退一步说,即便今个儿元姐儿真的做错了事情,那也是王夫人教女无方!

这么想想,王夫人真的挺惨的。

只不过,更惨的事情还在后面就是了。

虽说有贾母那番话在前,可元姐儿已经长大了,她不是迎姐儿这种脑子一根筋极为容易被哄骗的小丫头片子。今个儿若是贾母跟迎姐儿说,别将某件事情告诉那拉淑娴,迎姐儿十有八|九都不会说。不是她跟那拉淑娴感情不好,而是她蠢。哪怕她真的说了,那也不是因为她突然开窍了,而是无意间说漏了嘴。

具体请参照贾赦在长青帝跟前说漏嘴还不自知的事儿。

若是换成了元姐儿……

匆匆离开了荣庆堂,元姐儿愣是在大冷天里跑出了一头的汗水,连软轿都没乘,便径直跑回了梨香院。及至跑进了王夫人所在的内室里头,元姐儿还没喘匀气,连拿帕子擦拭汗水都不曾,便急慌慌的道:“太太,出大事儿了,我、我能告诉您吗?您的身子骨吃得消吗?是大事,真的大事,还是很不好的事情!太太,我能说吗?如果您吃不消我就不说了,可这事儿真的是十万火急,迟了真的就没救了。”

在元姐儿看来,这事儿虽然紧急,却还不至于完全没有退路,毕竟他们还有时间。

今个儿是二月的最后一天,而大夫先前估算王夫人会在四月里生产,即便就算是四月初一好了,那也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用于周旋。

一个月的时间能做很多事情了,起码能将消息递给王家,让王家人帮着想想法子,万一能让贾政官复原职再回汝州的话,等过个一年半载的,这事儿也就消停了。毕竟,贾政不是真的痛恨王夫人,他只是担心他的官职,若是能保住官职,最多之后王夫人被贾政冷落罢了,王夫人年岁也不算小了,加上肚子里这个,也有三个嫡出子女了,即便没了夫君的宠爱亦无妨。可若是甚么都不做,一个月后,才叫做真正的死路一条呢。

元姐儿素来早慧,从来不敢小看男子的狠心。

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可这世上有几个女子会抛弃夫君?又有几个女子会眼睁睁甚至主动送夫君去死?相较而言,男子才是真正的冷心冷面。

“姐儿莫慌,到底是甚么事儿?是你爹不愿意来梨香院?罢了,左右不过是在书房里头住着,他还能作甚?”王夫人先是安抚了元姐儿,一副强作坚强的模样。

可回应王夫人的,却是元姐儿死命的狂摇头:“是大事,是真的出大事儿了!太太,我说了您不会有事的对罢?还是要先去将大夫唤来?这事儿是要解决,可若是因此害了您动了胎气,那女儿就是罪人了!”

“我知晓了,是你爹跟前的姨娘有孕了?一个还是两个?”

“不是不是不是!!”

“难不成三个都有孕了?”王夫人狠狠的皱了皱眉头,连着深呼吸几次,这才勉强平静了下来,“罢了,若是连赵姨娘都有孕,那就真的是命了。再不然,他在汝州又纳妾了?哼!”

“太太!!”说到底,元姐儿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姑娘家家,还是打小就被宠溺着长大的,吃过最大的苦头也不过是教养嬷嬷对她太严厉了,还打了她的手板。对于外头的事儿,还是涉及到前太子的,那就不是一个早慧能够理解的事情了。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女眷们,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完全理解朝堂之事,即便是前世贵为皇后的那拉淑娴也同样如此。

“你说罢,我能接受。”王夫人连连冷笑着,暗道,她都已经做好准备,贾政从汝州带回来一连串的小妾姨娘通房丫鬟,最坏的也不过是他纳了良妾,或者是良妾通房全都有了身孕。

哼,她能接受。

她又啥不能接受的?

进了门也不代表就能一辈子待在府里,同理,有了身孕也不代表一定能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即便真的侥幸将孩子生下来了,也不定是儿子,就算真的是儿子,也绝对活不到成年!!

表面上,王夫人只是面色阴沉,暗地里却已经是气得不成了。

可元姐儿真的只是一个十二的姑娘家,再连着看了两眼王夫人的面色后,她到底还是说出了实情。

……

……

半刻钟后,梨香院的丫鬟哭着跑到了荣庆堂,几乎惊声尖叫的道:“太太发动了!太太早产了!太太流了一床铺的血!”

几乎在听到这话的同时,先前就已经有些不好了的贾母,直接两眼一翻,动作娴熟的晕厥了过去。

于是,那拉淑娴也格外娴熟的起身将事情安排下去,不单有荣庆堂的诸多事情,还有关于哥儿姐儿们的,譬如说将迎姐儿和蓉儿全都丢到荣禧堂去,让昨个儿身子骨略微有些不爽利的贾敏过来陪着贾母,同时唤上几个丫鬟婆子往梨香院而去。

想也知晓,如今的梨香院铁定乱成了一锅粥,这上回赵姨娘生产,她是从头到尾都没理会。可如今王夫人要生产,她却是不能袖手旁观了。

真不知晓究竟哪个比较可怜。

好在那拉淑娴在离开之前就已经将荣庆堂安排妥当了。至于贾赦、贾政兄弟二人则是很孝顺的陪在贾母跟前。这贾赦也就罢了,没人指望他能干正事。可贾政这般做法却是有些让人寒心了,毕竟贾母只是晕厥过去,而他的妻子和孩子却是在生死之间徘徊。

站在那拉淑娴的立场,她完全无法开口让贾政去梨香院,索性就来了个眼不见为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梨香院。

所幸王夫人那性子还是很靠谱的,虽说离预产期还有许久,可她早在去年年底就已经命人准备好了产房,所有生产要用到的东西她全都准备了两份以上,就连稳婆和奶娘也都是早早的备下的,同时她也担心自己年岁不轻了,加上这胎从怀孕之处就不稳当,旁的不怕就怕早产加难产,偏如今还是冬日里,她索性在出了元宵节后,就命人将稳婆请到了荣国府好生养着。

如今,一切都派上了用处。

等那拉淑娴匆匆赶到梨香院时,虽说丫鬟婆子们面上俱是惊慌失措,不过大致上还算是井然有序。说白了,王夫人跟前那些人,即便是新人也总算是调|教了两三年了,更别说她先前知晓自己有孕后,就让人去汝州将余下用惯了的心腹手下都带了回来。

这也是为何王夫人担心贾政会广纳妾室的缘故,因为她的心腹都回来了,没人帮她看着贾政。

更值得一提的是,王夫人是生过两个孩子还流过一个孩子的人,对于生孩子这种事情,她不说门儿清,起码也算是有经验了。在最初的惊吓过后,不过一刻钟时间,她就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有精力安排元姐儿。

当然,所谓的安排也仅仅是将元姐儿轰了出去,且还是直接轰到了院子里头,连正堂都不让她待。这是因为王夫人的产房就在西耳房里头,跟正堂间隔了三道厚帘子,完全防不住人硬闯。而正堂就不同了,直接把门一带,再唤个人立在门前,元姐儿到底只是个姑娘家,总不能踹门而入罢?

可王夫人没料到的是,元姐儿是不会踹门而入,她能哭死在院子里那冰冷刺骨的青石板上。

“大太太,大太太您来了!我、我做错了,是我害了太太,我……要是太太或者孩子有事,我就给她偿命!”元姐儿听着丫鬟的唤声,急急的转过身子来,抬眼就看到那拉淑娴走了进来,登时如同寻到了主心骨一般,高声哭叫着要偿命。

那拉淑娴:“…………”

其实这就是做人的差距罢?二房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实诚,珠哥儿是这样,元姐儿也是如此。当然,至今看来,他们只是对至亲家人这般,对外人如何确实无法判断。可要是搁在大房这头,明显画风就是不同的。最起码,大房的人是绝对说不出偿命这种话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是在前世,那拉淑娴临终之前,也完全不担心十二会追随而来,即便当时的十二也不过才十五岁,可他那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寻短见的。圈禁也罢,即便是将他丢进天牢里,或者是流放三千里,除非病死,他就不可能自尽。

“元姐儿,你真是个好孩子。”那拉淑娴摸着良心感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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