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敌意(1 / 2)

毓德宫庭院里,六岁的瑞王沈宇,正在和宫人们玩蒙着眼睛捉人的游戏。

容与站在一株树冠巨大的柏树下,看着他迈开小短腿儿欢快奔跑,灵动中犹带着几分稚气的娇憨。

沈宇一面张开双臂,一面用细嫩的声音命令宫人们不准乱动,扬言他一定会抓到他们这些人。

似是感觉到有人站在柏树下,他微微侧过头仔细倾听,缓缓放轻脚步一点点朝容与走过来。宫人们见他调转目标,要来捉提督太监,纷纷面露窃喜,捂着嘴低头偷笑,满怀期待的等着看这乌龙的一幕。

容与没有移动,看着那小小的身子慢慢靠近,在接近自己的一刹那,沈宇猛地向前跑了两步,几乎一头撞进他怀里。

沈宇紧紧抓着容与长袍下摆,跳着笑道,“哦,终于抓住一个喽,你们就是很好抓的嘛。待孤摸摸看,你是谁。”

原来这个游戏的规则是不仅要抓到人,更要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说出自己抓住的是谁,方能算是获得最终的胜利。

忽然沈宇皱起眉,拽了拽那长袍,不悦道,“不对,你不是孤宫里的使唤人,这是外头男人的衣服,你是邓妥么?不是说了,这会儿不让你进来么?”

邓妥是服侍他的内侍总管,和容与年纪差不多大。此时侍女中有人出声提醒,“殿下,那不是邓太监。您再摸摸看。”有人跟着进一步误导,“您觉得会不会是太子殿下?”

侍女们抿嘴笑着,等待瑞王做出判断。沈宇立刻反驳,“才不会是宪哥哥呢,他哪儿有这么高。我都够不到这个人的腰。”说着他又奋力向上跳了几跳。

容与略微弯下身子配合他,最后索性蹲下来让他能触到自己的脸。可惜沈宇对他的脸显然并不熟悉,于是他向容与的头上摸去,这个选择令他很快辨认出抓到的人究竟是谁——只为容与的装束太过独一无二,如今他在内廷行走,多穿燕居服式,这也是沈徽格外特许的,譬如此刻,他就只着月白大袖直身,头上仅以玉冠网巾束发。

“是提督太监。”沈宇一把扯下蒙眼红布,定睛瞪着容与,语气里没有猜中后的雀跃,却有一丝明显的恼怒。

容与忽略他冷漠的注视,颔首笑了笑,对他欠身行礼。

“你来做什么?”沈宇不满的瞥着他问。

容与向他展示手中拿着的蒙学书籍,“臣来给殿下送上课用的书,后日一早,臣会在皇极门右厢书房,随侍讲张先生一起,恭迎殿下。”

“怎么,这些活儿还用厂臣亲自做?”沈宇回首示意侍女上前接过书,挑了挑细细的眉毛,“听说张先生也是你亲自挑选的?父皇怎么想的,连为孤选授业师傅这种事也都交给旁人打理,孤是亲王,又不是那些上内书堂的小内侍。”

容与嘴角浮起清浅笑意,“如果届时殿下觉得张先生讲的不好,可以要求更换。再此之前,臣觉得殿下不妨一试,或许张先生的学问风格刚好能中殿下的意。”

沈宇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看他,“孤说什么有人听么?左不过是个闲人罢了,又非嫡出,随便打发个人来就能当孤师傅,父皇更命你为督学,这下更有人看着孤了......如今别说是孤了,连宪哥哥都要听你的话,旁人还能做什么。”

容与微微蹙了蹙眉,沈宇分明对他有种强烈敌意,恶感一目了然,原听说他性子颇为激烈决绝,本着沈徽的寄望,容与才为他找了一个温和良善的老师,希望借此能对他做一番有益的引导和规劝。

气氛显得僵硬疏淡,毓德宫的侍女长素笺上前,对容与歉然笑笑,转而对沈宇柔声道,“殿下如今大了,也该知道避讳些了。唤太子殿下的名讳终究不妥,以后还是改了罢,直接叫哥哥无妨的,不可总是连名讳一起称呼太子。”

“为什么不能直接唤哥哥的名字?”沈宇仰起脸,不解的问。

素笺俯下身子,含笑回答,“因为太子殿下是储君,名讳是不能随意叫出口的,日后殿下登基,更是举国上下都要避讳,任何一个字都不能直接说,连殿下您也一样需要避忌。”

如此尊卑分明的答案让沈宇一时无法接受,他摇头,眼里闪过锐利的倔强,忽然说出一句令在场诸人顿感错愕的话,“孤不要避讳!既然皇帝的名字才需要避讳,那便由孤来做皇帝好了,到时候孤会许哥哥如现在一样称呼孤。”

素笺诧异地望着沈宇,继而又望向容与,四目相对,她心下稍安,只为提督太监的脸上依然波澜不兴,并没有预想的惊诧或是忧心。

正当众人陷入面面相觑的尴尬,身后忽然传来皇帝的声音,沈徽越步进来,一面笑问,“二哥儿做什么呢?看看朕给你带来了什么。”

众人忙伏地恭迎圣驾,容与少不得从众,怎奈双膝即将落在青砖上,沈徽又越众伸出手,轻巧从容地将他挽了起来。

这般并不算格外逾矩的动作没能逃过沈宇的眼睛,他指着容与,语气天真的问,“为何父皇不让厂臣行礼?他难道不是宫里的内臣?”

沈徽笑了笑,轻描淡写回答,“他不同于一般内臣,若非需要行大礼的场合,朕都准他免行跪礼。”

沈宇嗯了一声,对疑问紧追不放,“可为何不同?厂臣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因为父皇特别宠信他?”

沈徽淡淡道,“自然不同,他是朕的臣子,官居正四品,日常替朕分忧朝堂之事,不能等同于寻常内臣。况且容与就快成为你的督学,你也应该学着尊重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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