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结略修(2 / 2)

昭君面色果真变得难看了起来,但那只是片刻之间的时候,不稍多时她便又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映着梨涡越发艳丽。

她扶着桌沿借力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他的跟前,却不去看他,只是侧过头过端详起一旁矮桌之上的一只青瓷碗来。她道:“我不想与你多话,只想问你一句话。”略作停顿,转过头来看他:“你当初答应我的那些话,还做不做数?”

昭君想,若是他回答不作数,她便将徐太医喊进来直接将他扎死。但是倘若他回答作数,她便让他写下一份遗诏,再将徐太医喊进来将他扎死……虽说前后两种选择最后都是殊途同归,但是仔细想想还是有几分差别的,前头那个连句遗言都来不及讲便要死,后头那个最起码还留了句遗言来着。

高欢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偏过头去看着站在床畔的昭君:“你指的是哪些话?带你去云游四方,还是将你那些驻守边关的叔伯召回来?亦或者是……”大约是回光返照的缘故,他气色越发的好起来,一番话说得很是顺畅。

被昭君打断:“你从前答应我,要将皇位传给演儿,你这话还做不做数?”

高欢敛了笑,漆黑眸子里跳跃着烛火:“你毒杀了柔儿,如今又来杀我,昭君……”他唤着她的名字,同她道:“你不需要我的遗诏,你大有你的法子扶持演儿登基。”

昭君笑了一声,道:“我只问你那些话还做不做数,扶谁继位那是我的事情。到那个时候,你已经死了,无论是谁坐上王座,都不是你能看见的事情了。”说完,她又笑了起来。作为一个平日里惯于肃着一张脸的姑娘,今夜笑的委实有些多了。

高欢就那样躺在床上看着她,苍白面皮上显出几分病容来,良久,他才道:“枕边有个木匣子,里头放着我的私印,你拿去吧。”没有人会关心遗诏之上的字迹来自于何处,皇帝本就已经病得提不动笔,自然便得依靠拟诏官来动笔,诏纸之上只需有皇帝的印便足够了。

昭君颔首,往后退了一步,拢了袖子盈盈的朝着高欢跪拜下去,额头贴上冰凉地面,朗声道:“臣妾恭送皇上。”

一片沉默,良久,高欢才笑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你应当明白,你得到的那些东西,并不是你使了计谋得到的,而是我本就想给你的。”

昭君抬起头来,面上已是一贯的神色,听了他的话之后也只是偏过头去,轻声道:“哦?”

那模样似是在向高欢求解一般,可她却没有再等到高欢开口,只是一甩衣袖,转身绕过床前屏风出了内殿。走出去几步,才隐约听见了高欢的声音自身后遥遥传来。他说:“......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娄昭君?”之后又是一声绵长的叹息。

昭君没有答话,顾自朝着殿门走去。

她自然是记得的。

那时的娄家大小姐还只是个爱笑的小姑娘,那个姑娘总是温和的待人接物,旁人待她好三分,她便要以七分偿还。稍稍圆润的脸映衬着红色的夹袄很是相宜,蔷薇花似的笑脸胜过冬日里的旭阳。只可惜那个姑娘早已不知走失在了哪个路口,再也回不来了。

昭君伸手推开门,屋外雪停云消,积雪皑皑,一轮冷色弯月洒下泠泠月光来。

青蔷同腊梅迎了过来,昭君负手立在门边,指尖有些漫不经心的扫过眉梢。半晌,才道:“命徐太医进去看一看吧,皇上好像有些不大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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